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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奎琳乡下的农场,这儿养着一圈子哞哞叫的小羊羔,景澜双手托举着小景安在肩膀上,他看着周围的田野风光,想来很喜爱这地方,笑个不停。
  奎琳与维克多在不远处,照相师在为他们拍相片。
  景澜看到奎琳向她招了招手,便带着小景安走了过去。
  女人穿上婚纱那一刻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,宛如圣洁的天使,奎琳也不例外。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拉着景澜合照。
  景澜衷心的为她与维克多送上最真挚的祝福。
  小景安长得乖巧可爱,奎琳着实喜欢得紧,得到景澜的同意后,她抱着小景安和维克多到别处去取景拍相片。
  人生最重要的事之一,奎琳说怎么都要好好用相片定格下来留作纪念。
  不过,遗憾的是她另一个好友克林曼没有到场,至于什么原因,克林曼本人含糊其辞,没有明说。
  阳光正好,景澜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躲在这不知道偷偷看着什么的清儿。
  "清儿,在看些什么?"
  清儿对自家小姐也毫无避讳,直接把手上的书信拿给景澜看,"小姐,你帮我看看那个洋鬼子给我写了什么?这一大串外来语,我都看不懂。"她故作嫌弃,心里却偷偷窃喜,即使她看不懂德国的文字。
  清儿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张清秀俊俏的面孔。
  傻愣傻愣的,连续好几天,他都会趁她去买菜的时间里在楼下等她,即使他们语言不怎么通,他笨拙的比划却能让她清楚的知道他表达的意思。
  更离谱的是,他也不知道从哪来找的中文老师,给她写了封中文情书。她怀疑他是和姑爷共用一个中文教师。
  那封情书这可把她吓得不轻,洋鬼子都这么直接的吗?可是不得不承认,一半的心渐渐的被那小洋鬼子占据。
  "丹尼给你写的?"景澜还没看到信的内容,就看到署名,眼神意味深长看着清儿,"你们…?"
 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,自己的侍女与小丹尼最近走的很近。
  清儿被她看得忽而羞涩,红了脸,"哎呀小姐别看我了,快帮我翻译翻译。"
  "好好好。"景澜笑着应承,为清儿的情窦初开感到开心,她看着信,一字一句给清儿读着小丹尼给她写的情书。
  清儿听后,脸都像被火烧了一样,灼热非常,"小姐,你别念了……"
  景澜没听,继续念着下半部分,"我想跟你在一起漫游在莱茵河畔,亲爱的、敬爱的清儿小姐,等我战斗归来,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请求……"
  清儿听不下去了,一把抓过景澜手中的信,怨怪,"小姐,你净会欺负我。"
  景澜表示很无辜:"哪里有?这可是我清儿收到的第一封情书,怎么还害羞上了。"
  "其实……其实……"清儿脸还是红红的,在想着要不要说。
  景澜问:"其实什么?"
  清儿突然娇羞的哎了一声,低下脸埋在双膝处,"这是第二封,之前还有一封,他用中文写的,这会不知道为什么用德文了。"
  景澜了然道:"原来如此,只是没想到小丹尼外表看着单纯,实则内心情感奔放啊。"不过,文风颇为熟悉,想来是他长官教导有方。
  "那小姐,我要不要回他信呀?"清儿把脸抬了起来,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,询问景澜。
  "你想回,就回。"
  "可我不会德文。"
  意思明显。
  为了清儿的幸福未来,景澜觉得为他们搭桥牵线又何妨?
  于是,晚上她们回tຊ到奎琳在维隆的家,哄好小景安睡着后,景澜挑灯了一夜,教会了清儿写出她人生中第一封回信,并教了她基础的德语。
  清儿本打算过几日将这封信寄到丹尼手上。
  可惜这封信再也没机会送到他手上了,笨拙歪斜的字迹也不会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孩所看到。丹尼更不会听到她为了他学会的第一句德语。
  因为,她死在了德军机群狂轰滥炸之下,她的灵魂、身躯,永远掩埋在废墟底下。
  1939年9月1日凌晨4时45分,天还未亮,德意志第三帝国数千架轰炸机突袭波兰,密密麻麻的机群在黑夜里充满绝对的压迫感占领了波兰的领空,斯图卡的尖叫如同死神进行曲,随着第一枚炸弹在陆地上炸开,惊醒了还在甜美的睡梦中的波兰所有军民。
  一场人类浩劫悄然拉开了序幕,地狱大门随着战争也逐渐敞开。
  爆炸声和轰炸机令人胆颤的声音瞬间让景澜感到事情的不妙。小景安早就被吓哭,景澜来不及安抚,去打开窗帘,就见远处的桥梁燃起了她前所未见的火光,黑夜中那朵巨大、呈蘑菇状的黑云格外明显。
  而高空数架飞机越过头顶,发出代表死亡的呼啸声。
  又是一枚炸弹,投向了一处居民区。
  战争发生在自己身边,景澜大脑已经白了一片,身体都在发抖。
  维隆已经不安全了。她清楚的明白。来不及多想,求生的本能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立马逃离这里。她抱起还在哇哇哭泣的小景安,来不及收拾东西,去叫醒隔壁房的清儿。
  清儿还在熟睡,被拍醒后,只迷迷糊糊听到自家小姐说什么快逃。
  她此时还未意识到危险,直到一枚小型炸弹轰炸了隔壁楼层。
  炸弹巨大的响声波及到她们居住的地方,大震过后连墙壁都尽数开裂。墙灰落在被子上,清儿骤然清醒,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  奎琳已经跑了上来,说战争就要来临,叫她们赶紧逃。从未经历过战争,她也害怕极了,脸上充满了恐慌,下楼梯时因为恐惧踩空了楼梯,差点滚了下去,幸好维克多及时拉住了她。
  又是一枚炸弹在不远处爆炸,大厅的吊灯随之掉落,所幸他们早已逃离了此处。
  外头,人们因为突如其来的战火而惊慌的叫喊,大人的、孩子的……哭声。
  有人已经被炸得只剩一条手臂,他神情茫然、恐慌、痛苦……可是,谁也救不了,上帝也是。
  战争到来时,谁也指望不上。
  景澜紧紧护着怀中的景安,看着周围昔日完好的建筑物现在已是轰然倒塌,四处炮火连天,她陷入了片刻的茫然。
  舒尔茨,接下来我和孩子该要去哪里?
  可战火容不得她感伤,她现在要做的是不顾一切的逃亡。
  "小姐!"清儿还在后边,"我忘记拿东西了!我回去拿。"
  身边人们四处逃散的惊恐声嘈杂,景澜没听清,"什么?!"
  清儿没有回应。
  景澜匆匆回头,清儿已不见踪影。
  她正要回去找,奎琳叫住她:"景澜,别愣着,快走!"
  "清儿还在后……"
  她的话语被轰炸声掩埋,不过转眼间,清儿所在的房子轰然倒塌。
  绝望布满了景澜的双眼,孩子还在哭泣,她已无心去哄。
  相伴她多年、对生活始终揣着笑容的清儿,死在了这场残忍的战争中、在无情的轰炸中。
  她将长眠在冰凉的建筑物下。
  轮番的轰炸结束后,有队伍进行搜救。在废墟下,什么东西都被燃烧弹的高温下化为乌有。
  景澜连清儿一点痕迹都没有看见。她无言,沉默的流下了泪水。
  绝大多数人,对战争二字只在字面上,但到真正的战争来临前,人却又那么的无能为力。
  你要肉体对抗大炮?你能料想到敌军的轰炸机从哪边来吗?你能精准的预估到炮火落下的位置?
  答案是,并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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